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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哈弗迈耶
 说实话约连从医院回到中队驻地时除了奥尔和约连帐篷里的那具尸体之外没一个人在。那个死人实在是很讨厌尽管约连从未见过他但对他却是厌恶透顶。尸体整天搁在帐篷里约连极其恼怒三番五次跑中队办公室向陶军士诉苦可军士硬是否认有这么个死人存在。当然约连也就不再去找他自讨没趣了。于是他便想了办法直接上诉梅杰少校但结果却是更让他沮丧。梅杰少校是中队长瘦高的个儿长相很有点像落难的亨利·方达。约连每次闯过陶军士想跟他说说死人一事时梅杰少校便从办公室的窗子里跳出去。跟死人合住一顶帐篷太难为约连了。于是他只得去麻烦奥尔尽管这人亦极难相处。

 约连回中队的当天奥尔正在修理炉子加油用的龙头。炉子是约连住院期间奥尔自己动手做的。

 “你忙什么呢?”尽管他一进帐篷便看得分明约连依然很谨慎地问了一句。

 “这儿有个裂”奥尔说“我正想办法补呢。”

 “请你别再搞啦”约连说“搞得我都快烦死了。”

 “我小时候”奥尔答道“常常是每天从早到晚四处闲逛嘴里还含着海棠果一边一颗。”

 约连正取出野战背包里的梳妆用具听罢便随手把背包置于一旁很是疑心地准备听他接着往下说。等过片刻。“为什么?”

 他终究等不及便不知不觉地开口问道。

 奥尔很是得意窃笑道:“因为海棠比七叶树果好吃。”

 奥尔跪在地上不停地忙手中的活。他拆下龙头极小心地摊开所有细小的零件一一清点过后便无休止地细心琢磨起每一个零件仿佛先前从未见过什么与此有些许相仿的东西。接着又聚起一个个零件重新装配成完好的小龙头。如此一遍又一遍往复不已依旧耐心之至兴头十足也不见有丝毫倦意。看来一时半会儿他是不会罢手的。约连在一旁看着他没完没了地折腾心想假如他还不歇手必定会得他无情地向他下毒手。他将目光移向挂在蚊帐横杆上的那柄猎刀是那个死了的士兵在到达的当天挂在那里的一旁还挂着他的那只空的手皮套皮套里的就是让哈弗迈耶盗走的。

 “没有海棠果的时候”奥尔接着说“我就用七叶树果替代。这种果子跟海棠果差不多大小其实形状比海棠果漂亮当然形状如何根本就无关紧要。”

 “你到处游干吗嘴里要含海棠果?”约连又问了一遍。“刚才我就是问这个。”

 “因为形状比七叶树果漂亮”奥尔答道“我才跟你说过。”

 “为什么”约连以称许的口吻咒骂道“你这眼冒气、整天只知道瞎捣鼓并且谁都不愿搭理的杂种为什么到处转悠嘴里还要含点什么东西?”

 “我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含在嘴里的”奥尔说“我含的是海棠。

 不到海棠我就含七叶树果。含在嘴里。”

 奥尔咯咯地笑了。约连决计住嘴于是果真缄口不再吭声了。奥尔等着。约连却更有耐心。

 “一边含一颗”奥尔说。

 “为什么?”

 奥尔趁机反戈一击。“什么为什么?”

 约连没理会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阀门真是有趣的”奥尔自言自语道。

 “怎么啦?”约连问。

 “因为我想要——”

 约连明白了。“天哪!你干吗要——”

 “——圆圆的的脸蛋。”

 “——圆圆的的脸蛋?”约连问。

 “我想要圆圆的的脸蛋。”奥尔又说了一遍。“还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想有朝一要一张圆圆的的脸蛋。于是;我便下定决心竭尽全力脸蛋不圆鼓起来誓不罢休。老天作证我的确尽了力总算达到了目的。我便是这么做的嘴里从早到晚都含着海棠果。”他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一颗。”

 “你干吗想要圆圆的的脸蛋?”

 “我想要的倒不是圆圆的的脸蛋”奥尔说“是宽大的脸蛋。颜色我倒是不怎么在意关键是要宽要大。你常可以读到这样一些消息说是有些家伙像了疯似的为了练手力一天到晚握着橡皮球东跑西遛。我自己呢就跟那帮家伙一样疯了似地卖劲。其实我就是那号人疯疯癫癫的。我也是经常手握着橡皮球没早没晚地四处溜达。”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一天到晚东跑西窜手里非捏着橡皮球不可?”

 “因为橡皮球——”奥尔说。

 “——比海棠漂亮?”

 奥尔摇了摇头窃笑道:“我这么做全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好名声免得让人撞见我东跑西窜时嘴里还含着海棠。手握了橡皮球我就可以说嘴里没含海棠呀。每当有人间我为什么东跑西窜时嘴里非含了海棠不可我就可以摊开双手让他看清楚我游逛时随身带着的是橡皮球不是什么海棠而且是在我手里不是含在嘴里。这谎倒是编得好的可别人信了没有我从来就不知道因为你跟别人说话时嘴里含上两颗海棠要想让人家听明白你的意思实在不是很容易的。”

 这时、约连倒是的确现很难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他一时又说不准奥尔是否用舌尖顶着他的一侧圆腮帮在跟他瞎说八道。

 约连打定主意不再吐半个字儿。说了也白搭。他了解奥尔知道要想让他亲口道出他喜欢阔脸蛋的真实原因是不可能的。就像有人问过他那天上午在罗马那个女为什么用鞋子敲打他的头而且是在内特利的女的小妹妹的房门外的窄小过道里再说那房门当时又是开着的。结果呢问的人同样是白费了口舌。奥尔的那个女身量颀长体格健壮披散一头长可可的皮肤极柔处密密地汇聚了一清晰可见的青筋。当时她一边恶言辱骂一边扬声尖叫光着脚一次次地高跳起来不停地用细高的鞋跟敲打他的头顶。两个人全光着身闹腾得极凶结果公寓里的房客都跑进过道看热闹一对对男女全都赤条条地站在各自的房门口除了一个老太婆和一个老头儿。老太婆系一条围裙上身套了件针织套衫在那儿叽里咕咯地责骂;可那老头儿呢生来便是个的好之徒打从奥尔和女开始闹直至结束他瞧得心花怒放心里直开心得咯咯地笑不停。那姑娘尖声叫嚣奥尔则是一个劲地傻乐。她用鞋跟敲一下奥尔便傻笑得更带劲他越这样她就越气。于是跃得更高猛击他的脑瓜极丰腴的**不停地耸动似强风中飘扬的三角旗股和实的大腿左扭右摆丰美人极富感但令人畏葸。她拼命尖叫奥尔还是一个劲地傻笑。于是她又尖叫一声对着奥尔的太阳狠狠一击把他打昏了过去终于终止了他的傻笑声。房客们用担架送他进了医院他的头上给鞋跟扎了个不太深的窟窿眼儿他得了轻度脑震一时没上火线尽管只有短短的十二天。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也无法个水落石出就连咯咯直笑的老头儿和叽里咕喀责骂的老太婆也无可奈何尽管他俩照例应该了然这院上下生的一切。院极大仿佛走不到尽头客房不计其数皆分列于狭窄过道的两侧。过道由起居室往相反方向伸展。起居室极宽绰所有的窗户皆上了窗帘但室内仅安了一盏灯。那件事之后每与奥尔相遇那女便会高起裙子出白色弹力紧身短衬再是口脏话一番奚落把个结结实实的圆肚凸起了冲着他同时又破口大骂轻侮的话于是见他嗤嗤地怯笑躲及约连身后就又嗓音哑了呵呵大笑。当初奥尔闭紧了门在内特利女的小妹妹房里做了些什么或是想做些什么或是动手了却又没能做成什么这究竟还是个不解之谜。那姑娘是无论如何不会向什么人道出真情的不管是内特利的女还是别的什么女抑或内特利和约连。奥尔或许会说但约连早已是定了主意不愿再白费什么口舌。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的圆脸蛋吗?”奥尔问道。

 约连还是缄口不语。

 “你记不记得”奥尔说“那次在罗马那容不了你的娘们老是用鞋跟敲打我的头?你想不想知道她干吗这么做?”

 奥尔究竟做了些什么惹那娘们如此大的火竟一连在他头上猛击了十五至二十分钟却又没有令她气恼得抓住他的双脚倒提起来摔他个脑袋开花。这实在是难以想象。论个儿呢那娘们确实很高大奥尔也确实很矮小。奥尔长一副龅牙双目暴凸极配了他那张鼓鼓的大圆脸蛋。他的身量比年轻的赫普尔还矮小。赫普尔住的那顶帐篷在铁道左侧的行政区跟他同居的是亨格利·乔每天晚上总会在睡梦里惊呼。

 这帐篷是亨格利·乔误搭人行政区的。行政区地处中队驻地的中心两侧分别是堆了锈铁轨的壕沟和倾斜的黑色柏油路。路上每见有过往的年轻女子体态丰盈相貌却是丑极咧开掉了牙的嘴嘻嘻地傻笑。只要中队的弟兄们答应送她们到目的地姑娘们是没一个不愿搭车的。于是士兵们便可开车带她们离开那条大道到杂草丛里野合。约连只要有机会是绝对抓住不放的。不过较之亨格利·乔这样的机会在他是不常碰着的。亨格利·乔有本事搞来一辆吉普车却不会开因此便求助于约连。中队士兵住的帐篷搭在柏油路的另一侧紧挨天影剧场。影剧场是这些行将送命的兵士每娱乐的处所到了晚上便在一方折叠式的银幕上放映愚蒙无知的军队厮杀的影片。约连回到中队的当天下午影剧场便又来了另一个劳军联合组织的剧团。

 劳军联合组织的剧团由p·p·佩克姆将军负责调遣。他已将指挥部迁移至罗马与德里德尔将军钩心斗角此外别无什么更适宜的事可做。于佩克姆将军办事必须绝对地利。他行动敏捷举止文雅工作一丝不苟。他知道赤道的周长且总是把本意所指的“增长”改写成“增进”他是个卑鄙小人这一点谁都没有德里德尔将军了解得清楚。近佩克姆将军下达了一道军令要求地中海战区内的所有帐篷全都平行搭建每顶帐篷的门必须极威风地面向美国国内的华盛顿纪念碑。但德里德尔将军却为此大感恼怒。在他——一支作战部队的指挥官——看来这命令实在是一派胡言。此外他联队里的帐篷该如何搭建就轮不上佩克姆将军什么心。于是这两位指挥官便为了各自的权限生了烈的争执。结果因了前一等兵温特格林的缘故德里德尔将军占了上风。温特格林是第二十七空军司令部邮件收兵。他在处理信件时把佩克姆将军的书信全部扔进了废纸篓因为他觉着太冗长这样便定了争执的孰胜孰负。德里德尔将军的书信文体很少矫饰意见的陈述也较质朴颇合温特格林的口味因此他便竭诚遵照规章制度快把信件传送了上去。于是因上方不曾收到佩克姆将军的函件德里德尔将军便在这场纠纷中取胜了。

 佩克姆将军想竭力挽回失掉的声威于是就不断地派遣出一个个劳军联合组织剧团数量出了以往任何一次并授命卡吉尔上校鼓励所有将士观看演出。

 然而约连所在中队的所有官兵对此却全无兴趣。他们当中倒有越来越多的人一天几次板着脸去找陶询问遣送他们回国的命令是否已经下达。他们都已完成了五十次飞行任务。较之约连初进医院的时候此刻完成五十次飞行任务的官兵人数早已上升可他们依旧在等待。他们一个个焦心如焚坐卧不安犹如抑郁沮丧、窝囊透顶的年轻人举止怪诞走路作蟹行。他们等着设在意大利的第二十六空军司令部下达命令遣送他们安全返回自己的家园。他们无所事事地等待着焦心如焚坐卧不安一天几次神情严肃地上门找陶探听遣送他们安全回国的命令是否已经下达。

 他们在进行一场竞赛对此他们谁都很清楚因为他们全有过惨痛的经历深知卡思卡特上校随时会再增加飞行次数。他们唯有待命除此别无其它更好的选择。唯独亨格利·乔每次完成飞行任务后便有更称心的事可做。他做过噩梦梦里常出尖叫声还跟赫普尔的猫屡屡生拳斗每回都赢。劳军联合组织每次来演出他便带了照相机坐在前排总想拍那黄头女歌手的半身像那演员穿一身饰有闪光装饰片的连衣裙仿佛随时会让一双大丰给撑破。可那些照片从来就不见冲印出来。

 卡吉尔上校是佩克姆将军手下善解难题的高手他体魄甚健个性坚强。战前他曾是一名极有魄力的销售经理机警敏捷敢作敢为。可他却是行径十分恶劣的销售经理实在令人可怕以致臭名远扬反倒招徕了不少为逃税而急于亏损的公司一家家争相雇用他。遍及整个文明世界从巴特里公园到富尔顿大街他便是众人眼里能于一夜之间创造逃税奇迹的可靠人选。他身价极高因为失败常常也是来之不易。他得从上层开始一切之后便煞费苦心往下活动在华盛顿的一些朋友颇有同感在他们看来亏蚀钱财实在不是简单的事得花上几个月的时间苦心经营仔细地拟订错误的计划。错用一人打一切程序事事失算忽视所有细节处处漏百出就在他以为马到功成的时候政府竟赐他一汪湖一片森林或一片油田于是一切成了泡影。即便有这种种不利因素人们可以绝对相信卡吉尔上校有能力使处于鼎盛期的企业倒闭。卡吉尔上校是白手起家的因而他的一事无成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弟兄们”卡吉尔上校开始在约连所在的中队煽惑一边留意说话时的每一处停顿。“你们都是美**官。世界上没有其他军队的军官可以声言他们是美**官。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吧。”

 奈特中士想了想于是极恭敬地告诉卡吉尔上校说他正在给兵士们训话军官们全在中队驻地的另一侧恭候他。卡吉尔上校很利地向他道了声谢使得意扬扬地大步从士兵中穿越了过去。见自己服役二十九个月依旧保持着当年天才般的无能卡吉尔上校颇觉得意。

 “弟兄们”他开始向军官们讲话一边留意说话时的每一处停顿。“你们都是美**官。世界上没有其他军队的军官可以声言他们是美**官。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吧。”他停顿片刻让大家伙儿思量一番。“这些人是你们的客人!”突然他高声叫道“他们行走三千多英里前来为你们演出。假如没人愿意去看他们的表演那么他们会怎么想?他们的士气又会如何呢?听着弟兄们你们去不去看演出这跟我实在毫不相干不过今天想给你们拉手风琴的那个姑娘早已到了做母亲的年龄。假如你们自己的母亲远行三千多英里的路为一些并不想看她演出的士兵拉手风琴你们会有何感想?那位早已到做母亲年龄的手风琴手一旦她的孩子长大后得知自己的母亲受过这等遭遇他内心会有什么感受?这答案我们大家都很清楚。嗨弟兄们别误解我的意思。这当然全是自愿的。

 我这个上校是天底下最不愿意命令你们去观看劳军联合组织剧团这场演出的不过我要你们当中除有病非得住院不可的人无一例外地立刻去观看演出尽情娱乐一番。这是军令!”

 约连确实感到身体很是不适差不多又需住院治疗。完成三次作战任务后他的病情更加严重可是丹尼卡医生愁闷地摇了摇头怎么也不愿让他停飞。

 “你自以为苦恼?”丹尼卡医生痛心地训斥了他一番。“那我呢?

 当初学医我可是吃了八年花生。这之后我便在自己的诊所里靠食为生。直到后来业务渐渐好了起来来看病的人多了我才有能力平衡了收支。于是就在诊所最终盈利的时候他们征我服了兵役。我实在是不晓得你什么牢。”

 丹尼卡医生是约连的朋友却无论如何不肯在他能力所及的情况下帮约连一把。丹尼卡医生跟他讲了些飞行大队卡思卡特上校的事说这家伙居然盼着做一名将军;还谈了联队德里德尔将军及其护士的有关情况;此外再又介绍了第二十六空军司令部其余各位将军——他们再三主张只要飞行四十次就完成了任务。约连在一旁听得异常认真。

 “你何不乐观些随遇而安呢?”丹尼卡医生郁郁不乐地劝慰约连。“瞧人家哈弗迈耶多学着点儿。”

 约连听罢便不寒而栗。哈弗迈耶是领队轰炸员每次飞向轰炸目标时从不采取规避动作。于是跟他在同一编队飞行的所有飞行人员面临的危险陡增。

 “哈弗迈耶你***为什么老是不采取规避动作?”每次执行任务后大伙便会气势汹汹地诘问哈弗迈耶。

 “嘿你们这帮家伙就别着哈弗迈耶啦。”卡思卡特上校就会下命令。“他可是咱们最出色的轰炸手。”

 哈弗迈耶咧嘴一笑点点头于是就告诉大伙儿说每天晚上他是如何用猎刀把子弹改制成达姆弹随后再用这些子弹打自己帐篷里的田鼠的。哈弗迈耶实在是他们最出色的轰炸手。然而他从出点一路直线飞往目标甚至远远飞越目标直到他亲眼见到投下的炸弹落地开花猛地出橘黄的火焰在滚滚烟幕下闪亮炸成粉未状的瓦砾似灰黑色的滚滚巨涌向空中。哈弗迈耶透过普列克斯玻璃机头全神贯注地盯着炸弹直落而下这一来让六架飞机上的飞行人员惊恐得直愣飞机稳稳地停留在空中无疑成了敌人的活靶子。于是下面的德国炮兵便获得了充裕的时间调准瞄准具瞄准目标扣动扳机拉火绳或是掀按钮抑或诉诸一切武器一旦他们的确想置素不相识者于死地。

 哈弗迈耶是一名领队轰炸员从未失过手。约连也是领队轰炸员但被降了职原因是他毫不在乎自己是否命中目标。他早就拿定了主意或是永久生存或是在求得永生中死去。他每次上天执行飞行任务唯一的使命便是活着返回地面。

 先前中队里的弟兄们极喜随约连后飞行。约连常自四面八方及各不同的高度疾飞至目标上空时而急上升时而大角度俯冲时而又大坡度盘旋——其他五架飞机上的飞行员竭尽了全力与他保持队形继而他仅用两三秒钟平飞投下炸弹于是随动机的一阵震耳聋的轰鸣声再又急跃升飞。他急遽地从空中飞过迂回穿行于密集的高炮火力之中于是六架飞机即刻在空中四散开来似一个个祈祷者每一架飞机便成了德国战斗机炮击的活靶子。然而于约连这实在是桩好事因为他自己周围就不复见有德国战斗机再者他也不希望有什么飞机在自己飞机的近处爆炸。只是在远远甩掉德国人的“狂飚”战斗机之后约连才会无打采地把航空钢盔推至大汗淋漓的后脑勺停止对把握操纵器的麦克沃特厉声叫喊着号施令。此刻麦克沃特唯一的疑惑便是投下的炸弹不知落至了何方。

 “炸弹舱空了。”守在尾舱的奈特中士便会通报。

 “桥炸到没有?”麦克沃特会问道。

 “我看不见长官我在这尾舱颠得实在是厉害没法看见。这会儿下面全是烟雾根本就看不到。”

 “喂阿费炸弹有没有击中目标?”

 “哪个目标?”阿德瓦克上尉会反问道。胖墩墩的阿德瓦克上尉喜抽烟斗是约连的领航员答话时正置身机头立于约连一侧面前杂乱地堆着一张张由他设计的地图。“我想我们还没达到目标。我说得没错吧?”

 “约连炸弹击中了目标没有?”

 “哪几枚炸弹?”约连反问道。他唯一关注的是高炮火。

 “嗬行了”麦克沃特便会说“算了吧。”

 约连毫不在乎自己是否击中目标只要哈弗迈耶或是其他随便哪个领队轰炸员命中了目标大伙儿便再也不必飞回去继续轰炸。有人时常对哈弗迈耶极恼火恨不得揍他一拳。

 “我跟你们说过别去打扰哈弗迈耶上尉。”卡思卡特上校忿忿地警告他们。“我早说过他是我们最出色的轰炸手难道你们忘了?”

 见上校出面斡旋哈弗迈耶咧嘴一笑又往嘴里了一颗花生薄脆糖。

 晚上打田鼠在哈弗迈耶已是得心应手了。用的武器便是从约连帐篷里那个死人处窃来的那枝饵是一块糖。他坐等着田鼠来啃糖块一边在黑夜里细察;另一只手的一手指套住一绳尾端打成的圈绳就拉在蚊帐架和头顶上方那只非磨砂灯泡的开关线之间。绳绷得极紧似班卓琴的琴弦轻轻一拉电灯便随一声吧嗒亮了开来炫目的灯光照得浑身哆嗦的田鼠两眼昏花。目睹着这小田鼠惊吓得动也不动骨碌碌地转动恐惧的眼睛紧张万分地拼命搜寻来犯之敌哈弗迈耶总会咯咯地欢笑不止。待到田鼠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相碰他便纵声狂笑同时扣动扳机于是一声巨响回茸茸的躯壳给击成腥臭的酱飞溅得帐篷里到处都是。

 一天深夜哈弗迈耶朝一只田鼠开了一声一响亨格利·乔便光脚冲了出来直奔哈弗迈耶的帐篷一边尖声叫嚷一边手持四五口径手把一颗颗子弹了进去同时从壕沟的一侧猛冲下去又从另一侧猛冲了上来随即便突然消失在一条狭长掩壕里。这样的掩壕自米洛·明德宾德轰炸中队驻进后的次上午竟似变魔术一般眨眼间现于每一顶帐篷的旁边。这事就生在博洛尼亚大会战期间的一天黎明前夕。当天夜晚处处见有默默无言的死人恰似一个个活幽灵。亨格利·乔当时也因忧心忡忡而近乎精神错因为他又完成了飞行任务一时不再会上天。待弟兄们从的掩壕底把他捞上来时他正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一会儿蛇一会儿耗子一会儿又是蜘蛛。其他人打着手电往下照想看个分明然而掩壕里除几英寸已变臭的雨水之外便什么也见不到。

 “你们瞧见了吧?”哈弗迈耶高声叫道“我早跟你们说过他疯了难道你们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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